卷一，赢鱼渡，3

　　“嘘。”刘大哥竖起指头比在嘴前，声音都压低了一些，“姑娘你小点声儿，这些话可说不得，万一被水神知道了，我们村就遭殃了。”

　　“我……”赢鱼还想说什么，玄清咳了一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动。赢鱼气得狠狠的跺了下脚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玄清捻着手里的紫檀佛珠，这是师傅赐给他的护身符，紫檀佛珠在他的指尖摩挲多年，越发的莹润。为何如此作孽却未受天道制裁，怎会如此？究竟那里出了问题呢？

　　赢鱼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精光乍现，说道，“你们可以搬走呀！”赢鱼的思维很简单，既然呆不下去，搬走不就好了。

　　刘大哥叹了口气，本是轻松的闲聊却又不免剖开了心里的伤疤，几句话的功夫就引得他叹气连连。

　　“阿鱼，别问了。”玄清注意到了刘大哥神色不对忙出声阻止赢鱼继续问下去。

　　“为什……”本来还想接着刨根问底的赢鱼被玄清瞪了一眼只好讪讪的闭了嘴，赢鱼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且对人的感情尚不能感同身受，看到刘大哥的神色越来越悲伤，她也根本不懂继续问下去是揭人伤疤。

　　刘大哥摆摆手，“无事，姑娘所说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虽然白手起家难些，但也好过看着自己家的亲人去送死强。”刘大哥眼里泛起了泪花，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不由自主的会去想自家那可怜的妹子，但凡他能够带妹妹走，他拼了命也愿意的。“可是只要带着这个念头根本走出村子。不出几步路便头疼欲裂，直到没有那个想法才慢慢有所好转，大家伙儿都说是水神施了法，久而久之，就再不敢动那个念头了。”

　　“外面村的女子不敢来，咱村的女子越来越少。”刘大哥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再几天就立秋了。”他对赢鱼说到，“姑娘还是要在立秋前离开的好，虽说咱村里没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难免绝境之下动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赢鱼是几千年的大妖怪，但这几千年来多是呆在深海，涉世未深，哪懂什么人心险恶。善恶皆在一念之间，这人要动了坏心思，比妖还狠。

　　“姑娘是心思纯净之人。”刘大哥起了身对二人双手合十，看向玄清“愿我佛保佑姑娘。”快立秋了，正是农忙时节，刘大哥又领着两个弟弟去做活儿了。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婆婆留了他二人住宿，玄清怕麻烦人家就以出家人要修行为由守在了院子里打坐，赢鱼本是挨着婆婆睡的，后半夜婆婆睡熟了她就悄悄出来了。“小和尚，小和尚，你睡着了吗？”

　　赢鱼低声喊了喊，其实她轻手轻脚开门的时候玄清就察觉了，玄清也不知怎么了，似乎想知道赢鱼是否来找自己，故意闭着眼睛等她来喊自己他才睁眼。

　　“小和尚，我还是喜欢离你近点。”赢鱼坐在了他旁边，下意识的想往玄清身上靠，突然想起玄清说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是人间一普通女子就得遵循人间女子的做法，还是停住了动作，挪开了一些距离。

　　玄清就如同他名字一般清冷，除了师傅和师兄弟，他一门心思的在佛经里面，在外游历多年渡人渡妖不少，但鲜少会敞开心扉同他人相处。赢鱼是个例外，是除了师傅和师兄弟同他处得最久的了。玄清是个不擅表达的人，他心里是愿意同赢鱼亲近的，赢鱼虽是妖，但就如同刘大哥所说，她是个心思纯洁之人，干净得如同白纸，纯粹得如同孩童。他想赢鱼同他亲近却不好意思说，用师傅的话来说就是话都装心里，简单点就是闷骚。

　　突然一个重物落在了玄清的肩头，玄清侧过头一看，原来是赢鱼睡着了，玄清心跳砰砰砰的越跳越快，原本白净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他不是没和赢鱼触碰过，但都仅限于赢鱼兴奋的时候拉着他跑，如此靠在他身上还是头一遭。

　　玄清第一次觉得夜是那么的静，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天刚蒙蒙亮，赢鱼歪得狠了些一下把自己弄醒了，好像自己靠着玄清睡着了，赢鱼连滚带爬的同玄清拉开了些距离，瞧见玄清仍然闭着眼睛的才舒了口气，玄清应该不知道吧，不然早该跟她解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人。”嘟囔完了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小和尚，天亮了。”

　　玄清睁了眼站了起来，揉了揉被赢鱼压麻了的胳膊，被赢鱼压了半夜就算了，还被迫收了自己的护体神功吹了半夜的风才凉下了发红的脸。

　　“小和尚，你手怎么了。”

　　玄清头一次对上赢鱼的眼神有些飘，“无事，正好我有一事问你，我想了一夜都未琢磨明白。”

　　“你问。”

　　“按理说那妖物吞噬如此多无辜女子的性命早就该受天道的制裁了，为何如此长一段时间了，他还能安然无恙。”

　　赢鱼拢过了自己散乱的头发在手里抓了抓理顺过后才扔后脑勺，少女的头发散在脑后，未簪任何钗环，乌黑亮丽的像块绸缎。“很简单，因为那是献祭，祈求心愿而愿意供奉，这是自愿的，人向神祈愿，神满足人，人供奉神，是一个道理。”

　　“原来如此。”玄清捻着手里的紫檀佛珠，他思考的时候喜欢这样。赢鱼凑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和尚，你想帮他们。”

　　玄清转过了身看着眼前的小茅屋，屋里的人陆续起床了，能听见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和整理被子的声。没多大会儿功夫，婆婆就推门出来了，一边说着赢鱼起得真早，一边去厨房生火做早饭，然后是三个壮年男子起来同他二人打过招呼后就去收拾一会儿做活儿的工具了，然后是孩子蹦跶的过来问候了早上好之后就去厨房帮他奶奶了，满满是生活的气息。

　　“我所修佛本就为渡世间苦厄，所见苦难而不救非修佛之人的做法，何况我相信人妖无二别，皆是善恶两面都有，师傅所教渡人亦渡妖，我不会，也不能放任不管。”玄清转而看向赢鱼，“阿鱼，我救人，我也要渡那妖。”他和赢鱼相视而笑，想赢鱼也同他一样是乐意帮他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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